“沒聽過。”

“咦？這空桑樹這麽神秘嗎，連生活在這裏的小妖怪都不知道？”欒飛宇撓了撓自己的頭，不甘心地繼續問：“那能夠幫助人得到萬千崇拜的神樹，你聽過嗎？”

“沒有。”

柏塘的回答驟然澆熄了欒飛宇眼中希望的小火苗，看到他突然黯淡下去的眼神，柏塘有些不忍心，於是問：“你為什麽要找這樣一顆樹？”

“因為啊······”似乎想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欒飛宇有些喪氣地往地上一坐，“如果找不到這棵樹，我就沒辦法給父母報仇了······”

“嗨，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幹什麽呢，”他突然又擡起了頭，勉強擠出了一張笑臉，“雖然你不知道，但也不代表這樹真的不存在，我還是有希望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欒飛宇此時的表情所觸動，柏塘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似乎“嘣”地一聲斷了一根弦。

大腦像是不受控制般，他脫口而出：“我陪你找吧。”

“真的嗎！”欒飛宇頓時從地上彈了起來，“我爬山有伴了？”

“嗯。”

五天後，豐沮玉門山，側峰。

山風呼嘯，一片梅花花瓣墜落在鍋裏，漂浮在飄香四溢的泡面湯上。

“咦？”欒飛宇擡頭，“才剛入冬，就有梅花了？”

沒有得到回答，欒飛宇低頭，卻看到柏塘正趁著他走神，偷偷摸摸地從鍋裏夾出了一筷子泡面直接往嘴裏塞。

“餵餵，慢點吃，別燙著。”欒飛宇無奈。

柏塘卻很開心。

陪著欒飛宇爬山，這應是他出生以來做過的最棒的一次決定，因為這人有個極大的優點——做飯好吃。他身後那個超大的背包就如同傳說中只有古神昊天才擁有的芥子空間，總能源源不斷地向外掏出非常多他從未見過的美食。

“我就奇了怪了，看書上說，妖怪想吃什麽隨便一變就能變出來，按理你應該比我吃過更多美味佳肴，怎麽每次我做完飯你都跟餓了千八百年似的。”

“豬上酥的肚是假的。”柏塘一邊吃一邊嘟囔，好不容易把面咽下去，又解釋，“我們樹···我是說，我平常只喝雪水、露水和雨水，其他東西都沒吃過。”

“這麽可憐？”欒飛宇又給柏塘夾了一根腸，“那你多吃點。”

又是一陣風，風中卷來了更多的梅花瓣，差點兒迷了他的眼，欒飛宇終於看清了，這些花瓣都是從主峰飄來。

“柏塘啊，你說我們還得幾天才能爬上主峰啊。”

“咳咳，”被問到這個問題，柏塘差點噎到，“大概還得十天半個月。”

“時間這麽長？你作為一只妖，就不能直接帶著我飛過去？”

“不能。”

“唉，也是，像你這麽小的妖，估計還不會飛。”

柏塘突然把面放下，用嚴肅的眼光從上到下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遍欒飛宇，把欒飛宇看地心驚肉跳。

“怎，怎麽了，不會是因為我發現了你法力低微的秘密，你就要殺我滅口吧。”

“不，”柏塘的語氣也突然嚴肅，“如果到了主峰你還是找不到空桑樹呢？”

欒飛宇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什麽事兒呢。你放心，我相信，神樹一定會在那。你看，才剛入冬，主峰上就能有梅花盛開，一定是因為受到了神樹的庇佑。”

柏塘內心有點兒糾結，就在昨晚，後知後覺才發現他已經“失蹤”了四天的烏鴉老伯，發動了全山的飛禽，終於找到了他。可當看到他這幾天原來都是在跟一個人類在一起後，烏鴉老伯長嘆了口氣，留下幾句話，竟然直接又飛走了。

“萬年前，昊天大人種下了你，命我們祖孫三代護你九千年。到我這代你終於成靈化形，也終於在昊天大人的十年預言中，等到了現在這個命中註定之人。孩子，我對你的守護已到了盡頭，你也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跟他走吧。”

柏塘並沒有十分明白烏鴉老伯的話，但他聽懂了一點，欒飛宇是他的命中註定，他得跟著欒飛宇走。

這麽輕易地就要跟著一個才認識五天的人類離開這裏，離開烏鴉老伯，離開牦牛老哥，離開這個他從小就居住著的“家”嗎？

“你這小妖怪想什麽呢，眉毛都皺到一塊去了。”欒飛宇按了按柏塘的腦門，把他眉心的糾結揉開，“不用擔心我找不到神樹，就算找不到，我也有辦法為父母報仇，只不過會慢一點。”

柏塘終於下了決心：“把面收起來，把鍋裝好，我帶你去趟我家。”

他不再糾結，他想通了，一味地拖延時間並不能改變烏鴉老伯讓他跟著欒飛宇走的現實，況且跟著他走還能吃到不少美食，想回豐沮隨時也能回。

一瞬間，豐沮玉門山，主峰，峰頂。

“你居然騙我！虧我還給你做了這麽多好吃的！你累了我還背你爬山！”

“既然你這麽生氣，那我們還是回原地吧。”

“不不不，我沒生氣，我是在誇你聰明。”

收拾好自己的大包，已經做好準備跟柏塘繼續“長途跋涉”去他家的欒飛宇，在被瞬移到這裏後，直接就怒了，但他卻是敢怒不敢言。

為什麽？

因為他發現這裏不僅是主峰，在他面前還豎著一棵高大葳蕤的樹，這樹枝繁葉茂，通體雪白，一看就非同一般。

“小妖怪，是不是神樹早早就看到了我的一片誠心，才特意派你下山考驗我的。”欒飛宇內心歡喜，這是空桑神樹沒錯了。

柏塘一下子躍到枝頭，居高臨下地望著欒飛宇：“為什麽不能是空桑樹靈親自下山考驗你呢？”

“空空空空空桑樹靈！？”

“還有，我不是小姑娘，我是男的。”

“什麽！你是男的！”

不等欒飛宇反應過來，柏塘又說：“你的目的我已知，再說說你想怎麽利用我報仇吧。”

“你真的是空桑樹靈！？”欒飛宇差點兒驚掉了下巴，然後愁眉苦臉起來，“聽說空桑樹從長成到化靈供需九千年，我還以為是個老頭子呢，沒想到你這麽小，可怎麽跟著我進軍娛樂圈吶。”

“娛樂圈，那是什麽，可以吃嗎？”

十年後，S城，鋼筋水泥叢林中，娛樂公司天臺。

城市的燈火宛若璀璨的星河，恍惚了在街道上穿梭的車輛，朦朧了在風中飛舞的發絲，也迷離了柏塘的眼。

還有十分鐘，他想。

“小樹靈，怎麽了？”高大的男人從身後環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語，“想家了？等明天趕完通告，我就陪你回去看看？”

“還有十分鐘，我就二十了。”柏塘嘆氣。

“是啊，十年都過去了，我都已經二十四了。”欒飛宇低笑，“你答應過我，等到了二十，你就再也不能逃避我的求婚。”

欒飛宇親吻著柏塘的發絲，他想：一年，你助我洗刷罪名；兩年，你幫我進軍娛樂；三年，你令我紅遍全國；四年，你替我奪回公司，將我難以扳倒的敵人送進監獄。

之後的六年，我們朝夕相伴，又共同度過眾多難關。

柏塘，你已經是我生命的全部，等過了今晚，你只能是我的。

柏塘從欒飛宇擁著他的臂彎中回身，皺眉，又將他推開，面無表情：“我是男的。”

“我知道。”

“我不能生孩子。”

“我知道。”

“你現在的身份不能娶我。”

“我知道。”

“我不愛你。”

“我不信。”

看到柏塘因為一句“我不信”就倏然變紅的臉，欒飛宇失笑：“只要你愛我，其他問題，都由我解決。”

不遠處的教堂，淩晨的鐘聲終於敲響，整座S城的夜色此時猶如一首華麗的歌曲，在鐘鳴喇叭聲中起承轉合，明明滅滅，韻調暧昧。

站在欒飛宇身前的柏塘，似乎也沾染了城市的光，在光影明滅中，被無數條枝蔓纏繞，遒勁的枝條將他淹沒，而在這些枝條中，他從一個嬌小的少年，迅速變高。

前後不過一分鐘，這些將他包裹著的枝條就像碎片般突然破碎，只餘下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衣，披著一頭亞麻色長發，雙眼含笑的絕色美人。

“柏塘······”欒飛宇的嗓子有點發幹，鼻子裏似乎也有些濕潤，“你的成熟期，過渡的有點太快，太突，突然······太美了！”

聽著他口中快要不成調的話，又看到他的鼻端流下的兩行殷虹的血跡，柏塘無奈搖頭，他淩空變出一包濕巾，扔給欒飛宇，“快收收你這一臉花癡的樣子。”

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寬大的長袍和一頭長發，柏塘一臉嫌棄，一陣白光後，白衣長發的美人就變成了一個身穿馬卡龍色系運動裝的短發男神，差點兒又晃了欒飛宇的眼。

“柏塘，”欒飛宇一邊堵著鼻子一邊說，“跟你談戀愛，真他媽刺激，你風格變化太快，我有點慌。”

“誰跟你談戀愛了，”柏塘活動了一下手腳，又撂了撂額前軟軟的劉海，“還是這樣舒服，我本體的記憶簡直太古老，成熟期變個身都是上古的樣子，我怎麽沒進化出與時俱進。”

“不過個子倒是變得和你一樣高，總算可以，不用踮著腳擁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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